褚正的大脑高速运转中：她该说什么？
她并不是尴尬，赵风时应该也一样，能大大方方地来参加这个聚会，是因为早就放下了。不如说，他不是她来聚会的目的，她来是想见见现在的秦覃。某种意义上，她和秦覃更加唏嘘。她和赵风时好歹“风光大葬”，她和秦覃无人在意。褚正看了眼秦覃，对方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皱眉。
褚正叹口气，端起酒杯，向着赵风时，“那就敬你的好眼光吧！”
王浩说了句，“班长大气啊！”
赵风时站起来，向前探着身子，把酒杯放得比褚正的低了一点，轻轻一碰，“敬咱的班长兼大美女。”说完一饮而尽，褚正也一饮而尽。
“唉，我磕的 CP 竟然 BE 了，还以为你俩会一直在一起呢。”
来人啊，快给这小田带走啊。
“让你失望了。”赵风时笑着说，“我俩分都分了好多年了，都是过去时了。”
褚正看出赵风时启动了“商务模式”，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帅，并明显在刻意展示，大概是妄图以此迷惑田慧婷，让她不要再说话。
田慧婷直接无视赵风时的迷惑攻击，“那班长现在有男朋友吗？”
褚正感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包括赵风时，“没有。”
“哎，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
“不用。近期不考虑感情问题。”褚正有些烦了，声音变冷，但田慧婷显然感受不到。
“也是，你这么优秀，肯定很受欢迎。但这个男孩人真的很好的，北京本地的，高富帅。”
褚正沉默。
田慧婷拿起手机，伸到褚正面前，“你看，他照片，是不是很帅？”
褚正看了一眼，很响地“啧”了一声，笑着说，“长这样，应该不能叫男孩了吧？”
“……啊？”田慧婷愣了愣。
“你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我有男朋友啊。”
“如果没有男朋友，你愿意吗？”
褚正注视着田慧婷，“别把你自己都不喜欢的垃圾，丢到我这里。”
冷场了。
褚正没看到，赵风时低着头，有了一丝笑意。
“你们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打破冷场的是秦覃，“哎王浩，你和褚正有什么不愉快来着？”
“哎，也没啥事嘛，我的错我的错。”
“确实是你的错，不过褚正也没吃亏，她不是还揍你来着？”王浩尴尬地笑笑，秦覃扫了褚正一眼，她像被点名的小孩一样直直地坐着，“没事多吃菜，多喝酒，别烦褚正，不然她把这桌菜掀了，咱们都没得吃。”
这话别人听来，大概只觉得好难听，但褚正知道，秦覃还算是向着她说的。
褚正想起王浩说的“不愉快”是怎么回事了，那是高三时的事。
那时候刚时兴过圣诞节，为了缓解答案冲刺的压力，班主任破天荒地同意他们在平安夜这天晚自习休闲下。
这件事由班长和副班长来办。褚正那时候两眼一睁就是做卷子，王浩又对这件事非常热衷，所以大部分事情都是他去张罗的。他策划了个晚会，准备弄个什么烤鸡之类的大餐，一副大操大办的势头。班里就有不少人不愿意，觉得浪费时间，觉得收的班费太多。班会的时候，褚正说，也许可以不花那么多时间和钱，买些零食，借个多媒体放场圣诞主题的电影，也挺放松。王浩当面没说什么，但再开班会就不喊褚正了。褚正哪会在意他的这些操作，索性埋头刷题。
矛盾还是爆发了。一个住校生死活不愿意交班费，说自己可以不参加。王浩劝不动，两人吵了起来。吵得一激动，王浩嫌恶地说了句“要不说是村里来的穷酸鬼呢，抠死了”。子弟中学的住校生大多是周边村镇的生源，但很多人家境还比工人子弟的王浩要好不少。而那个同学大概真不宽裕，少年那一点自尊被王浩戳了个对穿，吵架变成了打架。
戴着耳机做数学卷子的褚正听到声音的时候，两人已打得难舍难分，赵风时和班里几个男生在拉架。褚正放下笔摘下耳机，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愣是加入了拉架团体，手背上都不知道被谁抓了好几道。
等终于把两人分开，问清楚了事情原委，褚正要求王浩退出这件事的筹备，她会接管。王浩冷笑，嘟嘟囔囔说了声：“呵，大班长好大的官威哦！”
于是……褚正上去就给了他下巴一拳，王浩挨了这一拳，比被拳打脚踢半天还委屈。
褚正面无表情地说：“对，就这么大官威，不满意就去和老班说，看看她听了还让不让办你那破晚会。”
后来接到消息的班主任匆匆赶来，问怎么回事。褚正坚称刚才商量起圣诞的事，大家有点儿兴奋了。老班狐疑地教训了一通，说别的班级还上课呢，注意点儿影响。班里没一个人提起两人打架和褚正揍人的事，这事变成了所有人都不再提的秘密。
那年的平安夜晚自习，褚正的班级一起看了一场《真爱至上》……
高三圣诞节，秦覃已经不和褚正说话了。如果秦覃还管她，也许不会放任褚正爆炸，可能火星子刚蹦出来，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安抚住她。
有次英语课轮流演讲，褚正语速快，叽里咕噜说完，台下的男生起哄说没听清，让她重新说一遍。她刚撇了下嘴角，秦覃这个英语课代表立马就抢白：“谢谢褚正的演讲，下一位。”
下课后，褚正疑惑，“你急什么？赶鸭子呢？”
秦覃说，“你还说，你不知道自己表情有多不耐烦，我真怕你一板擦飞过去，比老班砸得都准！”
“讨厌，我哪有那么暴躁！”
“所以你觉得自己肯定能砸得很准。”
两人笑做一团，赵风时追着问什么事这么好笑，没人理他……
***
聚会的后半部分，褚正一言不发。倒不是故意甩脸子，她真怕再有什么话题要她去接。好不容易熬到散席，褚正第一个站起来，穿上外套，打圈告了个别，急匆匆出去了。
积雪的夜不太冷，褚正紧走几步，掏出了烟。刚准备点着，被一只手拦住了。
“你怎么出来了？你组的局不得收尾吗？”
赵风时捏住褚正手里的烟拿了下来，两人手指短暂地一触，冰凉而柔软，“既然没有抽烟的习惯，怎么老是被我碰到？”
“心烦的时候，”褚正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并着，在嘴边比了个手势，“或有奇效。”
“歪理。”
褚正从他手里取回烟放进口袋，“你去招呼他们吧，我先走了。”
“他们不需要我招呼。”
“我也不需要啊。”褚正转身就走，陈晓青挑的这双鞋不算很高，但在雪地上也没法走得很快。
“你不打车吗？”赵风时跟在褚正后面走。
“嗯，想走走。”
“穿成这样，雪地，走？”
“有一点夸张吼。”褚正仰脸感受夜风，深呼吸一口，“你快回家吧，拜拜。”
“太晚了，你自己不安全。”赵风时追上褚正和她并行，“我陪你走一段。”
褚正没再拒绝，但也没搭话。两人踩着雪，漫无目的地走着。
良久，赵风时轻声问，“心烦什么？”
“很多。不过刚刚那种情况，心烦也很正常吧。”
“是呀。”赵风时踢了踢地面，扬起一小片雾一样的冰碴，“看来中学同学，确实没什么好聚的。”
“说什么呢你，这局不是你攒的吗？”褚正失笑。
“我 5 年没回来了。年前我爸突然说要和崔阿姨结婚，我妈说，不如就回来过个年。”
褚正有一些惊讶，难怪之前过年一次都没遇到，这次天天见，“怪不得会水土不服。”
“哈哈，水土不服我也没想到。”赵风时笑了笑，“所以，正好秦覃回国，机会难得，我想着我们三个能借这次聚一聚，也不错。”
“……我们三个？”怎么，王浩田慧婷是群演啊？
“不然呢。这些人很多你都不记得人家名字了吧。你不是为了见我和秦覃才来的吗？”赵风时歪头看褚正，有些不怀好意，也有些期待。
这就是曾经太熟悉的恶果，即使七年甚至十年不见，有些事情还是会被他们轻易看穿，褚正冷笑一声，“没你。”
“嗯？”
“我是想见见秦覃，这次回来见你好几次了，够了。”
“哈哈……”赵风时笑得很大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很……嘹亮。
“既然放下了，见多见少也无所谓吧。”
也是。他们现在连朋友也算不上，没什么好在意的。
“那时候没自觉，原来你和我竟然是民选 CP，咱同学们还磕上了。”
“现在什么都可以磕 CP 的，不是人也可以磕得很开心。”
“年轻人玩真大。”
接着，赵风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再也忍不住了，笑着说，“你知道吗？田慧婷说‘我磕的 CP 竟然 BE 了’的时候，我差点儿笑出来。”
褚正也没忍住笑了，“她真的，这么多年都没变，当时好希望有个人能把她带走。”
“是啊，不过你变化还蛮大的。”赵风时停了下来，看着褚正，“有大人的模样了。”
“我又没吃防腐剂，怎么会没变化。你变化也很大。”
“也有没变的部分。”赵风时的眼睛很好看，专注看人的时候，像盛着很多思绪，“那年圣诞你不是组织一起看《真爱至上》吗？”
“嗯。”褚正当然记得，她难得有放松的机会，没有卷子，就静静地欣赏电影。赵风时坐在她身边，两人在昏暗里偷偷地牵着手，一直没放开。
“后来我们每年平安夜都会一起重看。分手以后，我这个习惯还在。”
褚正沉默了一瞬，抬头笑着说，“很好啊，这电影最适合圣诞看。”
赵风时点点头，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里面……呃，很劲爆的那段吗？”
“……”
怎么会不记得。褚正当时也没看过这电影，从迅雷上下了个片源——无删减版。到那段的时候，教室里先是鸦雀无声，然后人声鼎沸，别说同楼层办公室里的老班了，对面教学楼的教导主任都差点儿给喊来。
赵风时看着褚正阴晴变幻的脸色，不好意思地说，“你总是能把普通的事变得轰轰烈烈。当时真的如坐针毡，但想想又觉得还好。反正我理所当然地以为，我的第一次无删减，肯定是和你啊。”
……
褚正：赵风时，你是不是喝假酒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谢谢你笑得这么开心
感觉他们校园那段也好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