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星瓶之所以从三人友谊的代表，变成可以和火山烛台并列的恋爱纪念品，还是因为赵风时的“暗箱操作”。
当着褚正和秦覃的面，他一个字都没写，表现得很是不屑。后来等她俩不注意，又趁机把自己叠的星星全找了出来，拆开，写字，再一一叠好放回去。
每一颗星星都和褚正有关。
对此褚正一无所知，为星星瓶贡献良多更加上心的秦覃却早就发现了。她比褚正更早知道赵风时的心意，并且对此毫不意外。在赵风时决定表白前，她选择以一种柔和而隐秘的方式保护这个秘密。秦覃突然提议，让赵风时保管瓶子，一共只贡献了 5 颗星星的褚正当然无所谓。赵风时如获至宝。
后来赵风时表白，两人在一起了，秦覃又突然问起瓶子在哪里，他红着脸支支吾吾。褚正一脸疑惑：怎么又说这瓶子，里面星星是金的啊？
在秦覃的极力坚持下，褚正夺来了瓶子，拆开了赵风时的星星……密密麻麻的少年爱意终于不再折叠收纳，而是热烈地暴露在阳光下。
不过，不管什么时候想起那些文字，褚正都会忍不住感叹：赵风时，你太肉麻了。
眼看赵风时当场就要把书柜清空，褚正觉得打趣差不多得停了，“干嘛，摆着吧，空荡荡的也不好啊，这个烛台多漂亮。”赵风时默默把烛台放了回去，却没把星星瓶放回去。
“你前女友一看就是很有品位的人。”褚正摸了摸烛台，火山岩粗粝的触感，让它显得很温柔，“如果有人送我这个，我会超喜欢的。”
“她……确实是个挺有情趣的人，每次出去勘探，都会带些小玩意儿。但我觉得星星瓶也不错。”……怎么还攀比上了？
“勘探？”
“嗯，她做地质研究的，是我研究生校友。”
“你们都好厉害。天空和大地，都是很美的事物。用一生去观察记录研究它们，想想就好浪漫。”褚正的夸奖从来自然真挚，这也是赵风时喜欢她的地方。
“美这件事，见仁见智。但天文学很有趣。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天文学干什么的，但真的了解了，还挺喜欢的。”说着，赵风时很自然地拉起褚正的手，把她牵到了餐厅的吧台边，“你早饭想吃什么？”
褚正若无其事地挣开，赵风时愣了愣，却没有再牵上来，“不用，待会回家吃。可我记得你当时报志愿，很坚定要选天文专业啊？”
赵风时倒了杯温水，加了点蜂蜜，递给了褚正，笑着说，“我是因为你选的天文专业，怎么，你不知道？”
“啊？”褚正疯狂回忆，赵风时以前有说过吗？
“因为你从小就喜欢星星啊。我记得以前咱俩玩《云与山传说 3》的时候，有个星座的机关，你还专门查了很多资料呢。对了还有，小时候，叔叔给你定做的家具，上面都是星星。你忘啦？”
褚正心跳莫名加速，赶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就因为这，你就选天文学啊？这也……太草率了吧？”
“是有一些。可是那时候年纪小，想得很简单，也顾不得那么多吧。好在结果不错。”赵风时单手支在吧台上，有些懒懒的，“有时候冲动也不一定会带来恶果。随性而为，或有惊喜呢。”
褚正强制忽略话外音，点点头，“大事上还是慎重一些好。”
“大事……比如结婚？之前我爸还跟我提起，说你已经在谈婚论嫁了。”
褚正转了转水杯，“是有这回事，这不散了吗？这你都知道？”
“知道一些吧，细节可能全都不对。像你我这种，能成为民选 CP 的风云人物，有个风吹草动，不出一天就会传遍家属院。”
也许是因为，能给她传递八卦的旧友都已走散，而她又和亲戚们不睦，褚正自己倒是没听过什么流言蜚语。想到陈晓青和褚季青可能经常要承担这些“***”压力，她有一丝愧疚，但很快就消化了。他们一家三口，从来都是互相亏欠。
“那他们传的也是 2 年前的事了。”褚正又喝了一口蜂蜜水，她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这杯的甜度刚好，“这两年，我大概没什么事可以给他们传的。”
赵风时站直了，靠近了一些，“你知道，我现在没有女朋友。”
“知道啊。”不然褚正也不会这样出现在这儿。
“褚正，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再续前缘。”
褚正放下水杯，看向赵风时，他的表情认真严肃，体面的大人模样能藏起太多情绪。她想起当年他表白的样子，比现在紧张很多倍，听到她的答复时，开心地跳了起来。
“没有。”
赵风时有些惊讶，眼神一下子暗了，像一只淋了雨的狗狗，“我还觉得，昨天你很开心……”
“很开心，但不代表更多。如果我的行为让你产生了误会，我向你道歉。”
歉意接在拒绝之后，褚正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你不需要道歉。”赵风时懊恼地挠挠头，“是我唐突了。”
“谢谢。”褚正举起杯子示意了下，“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褚正就去洗漱换衣服，和赵风时道了别，出门前还摆好了拖鞋，打了个车回厂区。
褚正收拾期间，赵风时一直靠在吧台边，心不在焉。等她关门离开，他看着昨天现买的蜂蜜，和剩了一些蜂蜜水的杯子，鬼使神差的，拿起来喝了一口……
然后忍不住骂自己：“有点恶心了小赵。”
***
破五一过，年轻人像候鸟一样飞离了小城，留下一个个空洞的巢穴，只等来年重新被填满。
褚正因为无业，难得这时候还待在家里。她发现自己不甚费力地融入了小城生活。每天 8 点准时自然醒，给陈晓青做早饭，给自己做杯咖啡，下楼漫无目的地转一圈。再上楼，褚季青煮好了普洱，就喝一杯。采购***和褚季青提着购物车去菜市场。有时候会看看书看看电影，陪陈晓青看家长里短的电视剧。大多数时候，什么都不做，闲着。
褚正在老家过起了日子。曾经她觉得这种生活一眼看到头，很是无趣——现在也这么觉得，但她明白了很多人选择这种生活的原因。
褚正熟练快速地做家务、周到地安排日常琐事，对此陈晓青还不太习惯。在她想象里，褚正还是那个炒菜锅里油着火大喊“妈妈呀”的小姑娘，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会关注肉价菜价、监督她吃药、照顾她衣食住行的女儿。陈晓青享受被女儿呵护的感觉，觉得她懂事了，又有一些不是滋味。尤其褚季青似乎比她更早适应了女儿的转变。住院期间，褚季青需要人来分担劳动，而褚正很好地帮助了他，父女俩看起来“配合无间”。陈晓青有一种错觉，好像之前在这个家里过了几十年日子的，不是她和褚季青，而是褚正和褚季青。
褚正并没有痛经的问题，可能这个月太累，也可能因为她明媚而忧伤地在雪地里吃了一根小雪生。这天早上她是被痛醒的，腹部一阵阵痉挛抽疼，连带着恶心。她撑着想给自己倒杯热水，褚季青被她苍白的脸吓了一跳。
“小正不舒服吗？”褚季青帮她倒了水，“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爸，生理期而已。”家里刚出过重病病人，褚正怕闪烁其词会让褚季青更担心，何况月经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家里有没有止痛片什么的？”
“有，我给你拿。”
褚正两股战战，便挪过去蜷在了沙发上，闷闷地说，“早饭可能得你做了。”
褚季青把水和药拿了过来，“不用你操心。药给你拿来了。”
陈晓青从主卧里出来，看着蜷缩的褚正，“咋了这是？”
“孩子不太舒服。”褚季青担忧地看着褚正，背对着陈晓青。
褚正接过水，吃了药，“没事妈妈，早饭我爸做，你想吃啥？”
良久，陈晓青冷冷地说，“难为你俩了，都这样了，都没忘记伺候我。”
褚正感觉从心口的位置开始，蔓延出凉意，与疼痛相撞，让她有一瞬间被解体的错觉。她理解陈晓青为什么会这么说，也看不上褚季青之前的那些行径。她无法释怀和面对的是自己——年近三十还是会轻易被亲缘中夹杂的恶意吞噬的这个自己。
褚季青像大多数时候一样默不作声。褚正假装没明白陈晓青的意思，专心等疼痛消退。陈晓青来回走动的声音，就是这天上午家里唯一的响动。
寂静被宇宙的电话打破，止痛片起效，褚正好多了，接起来走到阳台，拉上了玻璃门。
“喂。”
“休息够了吗？”
“怎么，有活啊。”
“一个很适合你的活，有个项目正在找理工科背景的翻译，我一听，这不就是你吗？”虽然大三开始她就一门心思学语言去了，但褚正确实是正经计算机本科毕业。
“公司的活吗？私下告诉我没问题吗？”
“哎可别，咱从来合规办事。圈子里公开招募译者呢，公司肯定在争取，但没定下来之前都是候选。听编辑老师的意思，项目挺大，周期也长。”
“大项目，长周期。那公司不得势在必得啊？”一般出于标准化和管理成本的考虑，这样的项目大都由翻译公司承接。
“对方说了，要找最合适的人。个体户还是大团队不是关键因素。他们也接触了很多独立译者的。怎么样，我把你推过去？”
“谢谢你老想着我。”褚正低头看着一盆朱顶红，开得很大很舒展，花瓣在阳光下，呈现一种丝缎般的质感和光泽——褚季青对他的这些花花草草，是真的很用心。
“我认识其中一个编辑老师，她是认真做事的人，这个项目真的很适合你。所以，要不要争取下？”
“嗯，我想想，尽快答复你。”褚正和公司里的一些人闹得不太愉快，一个冲动就离职了。她唯一感谢这份工作的地方，就是因此认识了宇宙。
“五一啊。”宇宙突然关闭工作模式，一般这时候，就是她想说点什么考虑了很久的话了，“之前就觉得你有点儿不对劲。”
“很明显吗？”
“可不呢。你这次在老家，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褚正笑了笑，一口气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和初恋重逢然后穿着你送我的本命年战袍去参加同学聚会散席后又和他睡了，而已。”
宇宙：……？
……而已，宇宙版同款老人问号，？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