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没？听见了没有！我就说闺女不会要的，就你把她想得那么小家子气！」 我爸高兴地冲我妈喊， 语气又快又急，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不对，你刚才后半句说的是什么？搬？谁搬出去？」 他总算反应过来我后面说了什么，语气一下子就变了， 既困惑又茫然地看着我。

而我妈的脸，早就吓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解释。

我累了，摆了摆手。

「妈，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今天我下班回来之前，我希望你们把东西都收拾好。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从这里消失。就这样。」

我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身后又传来了我爸妈的争吵声。

「我早就跟你说别那么抠抠搜搜的，这十万块直接给不就完了，根本就不该问她！」

「她以前从来都不计较，我哪知道她这次会真生气？我那不也是想给咱俩留点养老钱吗？万一以后她不孝顺了怎么办？儿子能把我们赶出来，谁能保证闺女就不会？我也是想多留个心眼，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孩子一直都挺懂事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计较了？」

我坐在办公位上，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的，根本没办法专心工作。

旁边的桂姐笑呵呵地探过头来：「星星，恭喜你啊！听说你爸妈答应给你的那套老房子拆迁了，款都下来了吧？这么大的喜事，不得请我们吃一顿啊？」

她看我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立刻猜到了什么。 顿了一下，嘴里念叨着：「该不会是……」

她没忍心把话说完。

我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对她点了点头。

「今天早上，我爸妈为了要不要分给我十万块钱吵了一架。可笑吧？他们儿子一人到手一百四十五万，到我这儿，十万块还得开会商量。这些年，我花在他们身上的钱都不止这个数了。」

别的不说，光是每年的养老保险，一个人八千，两个人就是一万六，全是我交的。 我怕他们身体出问题，每年都花大几千给他们办体检卡，年年都检查。 一有小长假，就带着他们全国各地去旅游。 更别提逢年过节给的红包和礼物了。

我花在他们身上的钱，比花在自己和丈夫身上的都多。 哥哥们不主动给，我也从来不开口让他们分摊。 一方面我知道哥哥们成了家，得顾及嫂子的感受； 另一方面，我总觉得孝顺这事儿，就是各尽各的心意，没必要拿来比较。 我有多少能力，愿意出多少，那是我自己的事，跟哥哥们出不出钱、出多少钱没关系。

那时候，我还为自己这种“有格局”的想法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跟那些俗人不一样。

现在越想越觉得可笑，忍不住在工位上“呵呵”地笑出了声。

桂姐赶紧把我拉进了茶水间。

「你先别难过，听我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就得闹，往大了闹，最起码也得闹到三家平分才算完。」

「你那俩哥哥要是不肯把钱吐出来，你就把你爸妈打包好，一家送一半，让他们轮流养去。」

「凭什么好事都是他们的，吃亏的都是你？没这个道理！哦，分家产的时候，就跟你搞封建社会那套，说家产都是儿子的；轮到养老了，就想起你这个女儿了？」

她越说越来气。

「这次你一定要硬气起来，千万不能再心软了。」 「那房子当初说好了是给你的，按理说你全拿了都不过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只希望下午回家的时候，屋子是空的。 我现在甚至不敢去想他们的样子，一想就头疼、手疼、心口也疼， 浑身都不舒服。

我妈大概是想跟我解释，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过来， 可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 她又给我发了长篇大论的微信，内容无非就是强调她有多不容易，夹在两个儿媳妇中间看脸色过日子有多难。 她又提起那些旧事，说以前家里穷，没能给哥哥们买房，让她在儿媳面前一直抬不起头，受尽了白眼。 她甚至还发来一个自己痛哭流涕的视频，声泪俱下地求我发发慈悲，理解理解她，不要怪她，更不要恨她。

我本来不想回复， 因为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我再也无法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共情。 我的心已经被愤怒、委屈和痛苦塞满了。

但是，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抓住了我。

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一个画面：我下班回到家，我妈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活，我爸悠哉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