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烁心一颤，就见徐泠鸢抬眸看向他，冷淡道。

“冥医说你生了病，既然生了病就应当在凤栖宫好好休息，别出门。”

所有人都觉得凤族可以涅槃重生，不死不灭，故而冥界的医师看不出陈千烁即将陨落。

陈千烁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我明白，谢谢。”

“本殿已传音给凤帝和凤后，让他们接你回去。”徐泠鸢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回音。”

陈千烁一怔，顿了很久，才低声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徐泠鸢愣住：“什么意思？”

陈千烁看向窗外，神色淡淡。

“三百年前，我和你分开后，魔族入侵仙界，我凤族除了我，全族被灭。”

当时的他身受重伤，羽族和天族耗尽天材地宝，也不能治愈他，如今属于他和凤族最后的一颗星辰就要陨落了。

徐泠鸢的表情一下空白了，她紧紧盯着陈千烁的脸。

死寂许久，徐泠鸢才松开紧握的手指，哑声开口：“抱歉，本殿不知道这件事。”

陈千烁哂笑一声：“我和女君又没关系了，此事和女君无关。”

徐泠鸢又是一阵沉默，她垂下眼睫，把一个刻着‘太白楼’的食盒放在陈千烁身边。

“这是你最爱的人间吃食。”

陈千烁一愣，打开，发现里面的菜确实都是自己喜欢的。

神仙不像凡人，不必一日三餐、不会感觉饥饿，但以前他最爱下凡四处品尝凡间美食，其中最爱的就是太白楼的苏州菜。

可惜现在他身体受损，早就不能吃了……

陈千烁缓缓吃了两口，只觉鼻尖都开始泛酸，越吃，就越酸。

他放下筷子，问徐泠鸢：“你还有事是不是？”

徐泠鸢眼神暗了暗，还是说出口：“楼羽见到你……很开心，所以，本殿希望你能在成亲那日陪他迎亲，当然，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陈千烁指尖缓缓收紧：“你也想让我去吗？”

“我不想让楼羽失望。”

陈千烁说不出话了，只觉眼前刚才还美味的菜肴，此刻全部化作苦涩。

徐泠鸢啊徐泠鸢，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残忍的人。

当初那么绝情的分开，现在又那么狠心地要让我亲眼看着，你和别的男人成亲。

陈千烁眼前模模糊糊的，他吸了吸鼻子，别开视线：“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陪我去人间画一幅画像。”

明明是很简单的要求，徐泠鸢却微皱起眉。

看来，她还记得以前和他讨论过的“负心”二字。

当时他煞有其事地对徐泠鸢说。

“若日后你敢负我，那我便带走你的百万阴兵，让酆都易主，让你无家可归。”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

可那时的徐泠鸢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若真有那日，你便把我们在人间画的画像公之于众，揭穿我负心的面目，让我身败名裂。”

当时，两人谁也没想到，后来真的会有这天。

陈千烁看着徐泠鸢纠结的样子，眼眶微热：“放心，只是普通的画像而已。”

——只是普通的，遗像而已。

他还是狠不下心，明明知道徐泠鸢负心了，明明曾经商讨过怎样报复她。

可再次见到徐泠鸢，他还是没出息的，什么都做不了。

翌日。

陈千烁来到酆都大殿，和徐泠鸢一起去凡间，到了画馆，才发现寒楼羽也在。

他一怔，寒楼羽就笑着对他说。

“听阿鸢说殿下答应陪我迎亲了，我很开心，但是阿鸢公务繁忙，还是我陪殿下吧？”

陈千烁沉默了下来，其实谁陪都可以，但是想到昨日在佛寺看到的那块同心牌。

他到嘴边的话顿住：“我想，让徐泠鸢陪。”

他有些卑劣的，想要报复一点，就这一点……

徐泠鸢沉默地看他片刻，随后对寒楼羽道：“本殿陪完他，很快就和你一同回去。”

陈千烁站在太湖边，风有些冷，不远处画师已经铺好纸笔。

他抿了抿唇，强撑着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快乐些。

可画师才画到一半，一旁的寒楼羽突然捂着胸口，唤道：“阿鸢，我有点难受……”

陈千烁就看见徐泠鸢脸色一变，快步走到寒楼羽身边，紧张地抱起他，就往冥界去。

“本殿带你去看医师。”

陈千烁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徐泠鸢带着寒楼羽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忍不住起身。

一阵风吹过，画师的笔忽而一颤，一团墨渍重重点在了画像上。

画师连忙道歉：“公子，对不起，我不小心弄脏了。”

陈千烁轻声：“没关系。”

他看向那幅还未完成画像。

只见画像上的男子脸被墨迹糊住，根本看不清人影。

这就是，他最后的遗像。

陈千烁默默地看着画像，只觉得冰冷的风灌进他的身体，凉得他喉咙发疼。

良久，他才卷起画纸，去往冥界判官府找崔准。

“天帝曾允诺我，在我陨落前可以帮我实现一个心愿。”

判官崔准点头：“是的，天帝说不管您有什么心愿，我们都必须帮您实现。”

陈千烁微微一笑，把眼底的泪都隐去。

他轻声对崔准说。

“我没有轮回，所以我希望在我陨落的那日，请阎殿女君来扶棺。”

小说《徐泠鸢陈千烁》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