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终于去找了周靖川。

天之骄子零落尘泥，从纸醉金迷的 CBD 大平层，到阴暗逼仄、不见天日的握手楼。

他下巴长出胡茬，瘫坐在地上，颓废得烟酒都来。

看见我，自嘲地笑笑。

「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怎么，难道我身上还有什么值钱东西，你没搜刮干净？」

我摇摇头，递给他一张银行卡。

「消失的这几天里，我去联系了回收奢侈品的二手商贩。」

「这些钱，可以缓解你的债务压力。」

周靖川是个很大方的金主。

从前他风光时，给我在各个奢侈品和珠宝品牌买成了 VIC。

这些品牌每次推出新品或限定，都会第一时间派人送到我手里。

所以，我的衣服、包包、手表、珠宝……堆满了一整间屋子。

他声音颤抖，眼中写满不可置信：

「那些东西，你平时连拆都舍不得拆一下，就这么全卖了？！」

呃……

其实，是我懒得拆。

也正是因为没拆，鉴定状态都是全新，所以多卖了一大笔钱。

但他要是心里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毕竟我也懒得反驳。

说到这，我的肚子「咕噜」一声。

为了掩饰尴尬，我忙小声补充：

「我吃得很少的，不会拖累你，不要赶我走……」

毕竟像他这么好的上司兼金主，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吸了吸鼻子：

「好。」

下楼，去苍蝇小馆买了份两素一荤的十元盒饭。

他把盒饭推到我面前，自己则掏出了馒头就咸菜。

「看见了吗？我现在就是个废物、穷光蛋，你跟着我，以后也只能过苦日子，吃这种便宜喽嗖的饭菜。」

我不以为然。

「这饭菜哪里不好了？」

指着每样饭菜：

「你看，有碳水，有蛋白质，还有膳食纤维，搭配得多均衡啊？而且，才十块钱诶，竟然能吃到小排骨，这老板是来做慈善的吧！」

我掰开筷子，把一大半小排骨都拨给他。

毕竟我整天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量消耗低，本身就吃得少。

他的眼睛更红了。

「你真的甘心吗？」

「可你以前跟着我，吃的都是……」

嗯，以前我每一顿饭，都是米其林主厨上门烹饪的。

粤菜川菜淮扬菜、西餐日料泰国菜，龙虾海参帝王蟹……变着花样做。

可那又怎样？

我根本就懒得嚼。

全部「日」的一声打成糊糊喝了。

但现在不行。

那台榨汁机已经和大平层一起被银行收走了。

我嗦着酸酸甜甜的小排骨。

嗯，比糊糊有滋味多了。

对上我清澈的眼神，周靖川叹了口气。

絮叨个没完：

「算了，你以前被我养得太好，不知道真正的苦日子是什么滋味，时间久了你自然会明白的。」

「你的青春很宝贵，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如果你后悔了，随时都可以离开。银行卡里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动，毕竟破产是我经营不当，与你无关，所有债务我自己一个人扛……」

我像被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头疼。

从前的周靖川。

高冷，阴郁，惜字如金。

如今的周靖川。

像极了操心的老父亲。

我摸了摸他的头，打断施法。

「好啦，停，叽里咕噜说这么多话不累吗？」

「我看你眼睛里都是***，是不是又好多天没睡好觉啦？快过来，我们好好睡一会。」

我起身打开行李箱。

银行给房子贴上封条之前，允许我带走几样不值钱的生活用品。

我想了想，带走了枕头和被子。

无论日子多么疲惫多么难过，好好睡上一觉，才有力气继续前进。

被窝很软，很暖。

躺进去，整个人像被云朵托住。

周靖川破天荒没有抱我。

他背过身去，肩头颤抖，捂着嘴哭了好一会。

等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

他吻了吻我发顶。

「黎梨，我一定会让你重新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