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又发脾气。”

婆婆像一个等待已久的猎人，终于等到了她的猎物。

她眼神一亮，立刻转身，又一次走向那面审判我的墙壁。

“母亲情绪稳定性”，-5分。

她放下笔，痛心疾首地对我进行审判：

“说了多少次，不能对孩子大吼大叫，这会给他造成心理阴影的。”

“真是的，当妈的一点都不合格。”

许明哲从书房走出来看到一片狼藉的餐桌，和正在崩溃大哭的我们母子俩，皱起了眉头。

可在那眉头之下，我分明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兴奋。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相机，对着哭泣的豆豆、洒满食物的地板，和呆立在原地，狼狈不堪的我，从不同角度，冷静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

“今天的素材有了。”

“这次的失败案例很典型，可以深入分析一下全职妈妈在遭遇育儿挫败后的情绪管理问题。”

“应该，又是一篇爆款。”

我浑身发抖，许明哲并没有过来扶我。

相反，他又将镜头对准了我。

他放大焦距，特写我因为干呕而痛苦扭曲的脸，和我抓着头发的手。

他一边拍，一边用一种冷静到残忍的口吻说：

“婧茹，你别动，我录一段视频。”

“粉丝们最喜欢看这种，充满了破碎感的真实瞬间。”

“标题我都想好了——《当妻子陷入产后抑郁，一个丈夫能做什么？》”

他甚至走过来，轻轻拨开我额前被冷汗浸湿的乱发，调整了一下角度，好让镜头能更好地捕捉到我绝望的眼神。

“别怕，这都是为了记录，为了帮助更多像我们一样的家庭。”

我看着举着手机异常兴奋的他。

曾经为我的痛苦而紧张的男人，和眼前这个将我的痛苦当成创作素材的男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看着墙上那个鲜红不断下降的分数，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许明哲对我视而不见，他转向婆婆，开始了他的现场复盘：

“妈，您看，这就是典型的挫商不够。一会儿您把今天的扣分明细，用微信发给我，我晚上写进笔记里。”

婆婆立刻点头附和：“是该好好写写，让大家都学学，引以为戒。”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将照片发到了他的核心粉丝群。

我瞥见他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

【期待许爸的干货！】

【这个妈妈太典型了，我身边好多这样的，坐等许爸的深度分析！】

......

崩溃之后，是漫长的麻木。

婆婆和许明哲在餐厅复盘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

晚上，我机械地走进洗衣房，收拾许明哲换下的西装。

这是我每天的“加分项”之一：保持丈夫体面，+1分。

我习惯性地检查口袋，指尖却触碰到了一张不同寻常的硬质纸片。

展开后，这是一张我从未去过的高档日料店的消费小票，消费金额是我一个月生活费的两倍。

更致命的，是夹在小票里的那张便签。

上面是娟秀的手写字迹：

“许老师，合作愉快！期待您下一篇关于‘学渣妈妈改造记’的爆款笔记！”

落款是“XX母婴品牌市场部”。

“学渣妈妈改造记”？